我小时候还不流行霸总和《小时代》,那会儿的很多电视剧常常有意无意地丑化富二代们。剧中,他们要么好色,要么丑陋猥琐,要么不学无术,要么欺男霸女、嚣张跋扈,可以说从品行到智商再到外貌,都被黑了个彻底完全。
后来才渐渐明白,这些都是为给劳苦大众进行心灵按摩而生的刻板印象。
《爱情宝典》剧照
富二代们才没有那么不堪,中了基因彩票的他们比大多数人都幸运,即使资质平平,也可以在金钱和资源的堆砌下熠熠生辉。
比如李湘的女儿王诗龄,打小就可以通体名牌,做真正的公主,大概从来无需为“人有我无”而暗自神伤;以及最近黑红的姚安娜,别人挤破头抢不来的女主角,她刚入行就可以收入囊中,哪怕演技实在稚嫩。
但,他们又算不上是绝对的幸运儿。强悍的父母为他们提供了便利,也给他们带来了压力。很多二代,终其一生都在和悬在头顶的那层天花板作斗争,将“清清爽爽做自己”的人生主题无限延后。
喏,最近尬上热搜的向佐就是这方面的典型案例。
“我是个废人”
《无限超越班》第二季,四十岁的向佐也去当学员了。
众所周知,这个节目是《不得志演员集合营》,除了个别初出茅庐的新人和跨界玩票的半外行,大部分都是混圈多年而未在演员之路上高歌猛进的“失意人”。
而向佐又是这当中失意得最明显的那一个。
我们来看看他都在自我介绍中说了些什么:
“这么多年,中国香港这么多的导演制片人都没有给我一个空间去演戏。”
不是大哥,你想入行就入行,人气咖位不够的情况下想演主角就演主角,怎样才算是给你空间咧?不然您了解下张颂文蛰伏多年、大器晚成的民间故事?
他向佐,一个24K纯富二代,却觉得这个世界对他的馈赠还不够。
听起来很气人是不?但他之所以要不够,是因为内心里有一个巨大的坑填不满。
如他自己所说:跟其他演员相比,没有在市场比拼的一个技能,觉得自己是个废人。
“废人”,好狠的自我评价啊。
想起了网友对他的调侃:最有钱的老爸,最霸气的老妈,最漂亮的老婆,最无能的他。
原来内外评价是一致的,一样地低到尘埃里,在家里人的衬托下还低得格外刺眼。似乎身为向华强的儿子并没有给他带来无限荣耀,而只有“迟迟达不到完美”的力不从心和自怨自艾。
没有人能和差劲的自己共存,所以自称废人的向佐也没少在自我证明的路上可劲儿折腾。
从节目中的叙述可知,他为此做过两件挺惊天动地的事儿。
一个是:26岁到32岁,闭关七年练武功,每天10到12个小时,手机都不看,主打一个与世隔绝、闭关修炼。
另一个是:不带一分钱去国外流浪了半年,要么睡庙里,要么睡马路牙子,只为体验生活。
就……额……至于吗?
非常用力过猛,又非常自命不凡。
闭关七年练武功,他这是给自己定义为大侠了呀;
以极其清贫的方式去国外流浪,怎么着,学释迦牟尼抛开富贵体察民情,等着某个瞬间开悟升仙啊。
他的用力过猛全都指向一个来自传说中的巅峰,很高,很独特,无第二人与其共享,但又很缥缈,很难实现。
他习惯于孤独地追逐自己心中的完美,沉浸在“成大事者必先苦其心志”的剧本中,忘情又苦情。可事实是,孙悟空带队的取经四人组都得经历九九八十一难呢,不和妖魔鬼怪赤身肉搏,不在荆棘丛生里愈挫愈勇,怎么可以抵达成功?呆在真空里吗?
真空能隔绝污秽,也会隔绝养分,就像吴镇宇所说,这样脱离生活,怎么去打动千千万个普通的观众?与其到国外流浪,还不如到旺角溜一圈,感受一些平民烟火气呢。
而向佐之所以执着于“真空养成”,是因为无法接受自己的普通,遂无法接受普通的抵达成功的路径,总想着另辟蹊径、独一无二、一鸣惊人。
可以说,当一个人越是对“我”的存在不自信、不确定,越是没办法把自己扔到人群里,与光同尘,一边随大流一边求上进。“追逐完美与巅峰”恰恰是块遮羞布,不用这个精致的剧本遮挡着,怕丑陋的本体会公布于世,贻笑大方。
可执着于裹紧这层布又往往是在变相地回避真实的竞争和市场,会错过一些时机,屏蔽一些素材,等于是在向世俗意义上的成功绕道而行。兜兜转转,反而实现了“我是个废人”的自证预言。
他还说:也想尝试一些其他的角色,无奈别人给他的标签仅仅是打星而已。
导师们又皱起眉头了:你一直在武打上面努力,都没有展露自己拍文戏的特质,又如何吸引别人来找你呢?
向佐直接来了个答非所问:李连杰、甄子丹、成龙啦,他们做打星特别成功之后,都相继拍文艺片证明自己的。
我:清醒一点,他们是他们,你是你啊!
还是“完美主义”,心中的榜样总是立得很高,一定要跟顶尖人物去比的。可事实是:你在武打方面还没有取得那么高的成就,在挑戏上还并没有任性的资本。作为一个成就不高的打星,想转型得拿出转型的诚意啊。
四十的人了,都孩子他爸了,可向佐话里话外却透着一股小孩子求而不得的嗔怨:我是一块金子,你们快来发现我吧,你们怎么还不来发现我呀?
依然是沉浸于自我剧本而与客观事实隔绝的荒诞感。
他会自我怀疑和自我攻击,但一味的自我攻击太痛了,于是会不自觉地让外界也背一份锅,表明是自己怀才不遇,而非才华有限。然后呢,外人看来他又是自大的,可笑的、眼高手低的。再一次自证预言的完美闭环。
被诅咒的二代们
要说还是女导师细心呢,郝蕾和宁静都不约而同感受到了他荒诞之下的悲凉。
郝蕾说:看完向佐的表现,感觉跟他同频了,特别低气压,想问一句,你平时活泼吗?
宁静紧随其后:他家教好严的,上一次见他,他二十四五岁,晚上十点左右要出去看朋友,被他妈劈头盖脸骂一顿,孩子也挺不容易的。
旁边的吴镇宇直摇头:不可以这样的,向太太。
虽说,归咎于原生家庭有些老生常谈,但强悍的父母、严苛的家教确实会对一个人的性格形成不可逆的负面影响。
父母的严苛会内化成他对自我的严苛,父母的江湖地位会成为他企图挣脱的束缚,他得用大量的时间精力去证明“我可以达到那个高标准”“我是向佐,而不只是谁的儿子”,进而迟迟无法让生命力自然舒展,去连接、去创造,年到四十都还在存在主义的危机里苦苦挣扎。
所以才有了他所呈现出来的紧绷而悲伤的状态,总是想要做点什么显得自己不那么差劲,可又无法掩饰渗入心底的无能感和自卑感。
类似“命苦”的还有一个房祖名。
成龙是一介武夫,文化程度不高,所以他特希望自己有一个王力宏那样的儿子,彬彬有礼,一表人才,斯文乖顺。想必对于房祖名而言,王力宏不是他人生中第一个“别人家的孩子”。他父亲一定没少拿他跟各种“理想型”作比较,而每一次,他都是败下阵来的那一个。
所以并不是房祖名一开始就多么不成器,而是父亲将自卑投射于他,然后他就真的活成了阴影一般的存在,以表达对父亲的忠诚。
除此外,他还要承担母亲隐忍多年的悲伤,并被传染一份对父亲的怨恨,最终干脆将叛逆进行到底——“你想让我如何,我偏不如何。”
相比之下,姚安娜要命好很多。小时候,父亲因忙于事业而疏于陪伴,虽也会形成某种缺失,但至少没有压迫,长大后,她哈佛毕业却欲进圈发展,父母也宠着、帮着,多少也出于愧疚之下对其童年的补偿。
不过,姚安娜也有自己的“假想敌”,那就是她的姐姐——孟晚舟。在出道纪录片里,她表达了这样的疑惑:为什么大家都喜欢姐姐不喜欢我?
一个是实绩卓越的女强人,一个是懵懵懂懂的破壳公主,放在一起比,确实好残忍。但这么优秀的姐姐又必然成为姚安娜难以摆脱的一块阴霾,因为生在同一屋檐下,太近了,且必然存在竞争关系。
即便有一天,她成长了,做出一些成绩了,可看到这个一骑绝尘的姐姐,喜悦里怕是难免夹杂着那么一股酸。
小结
其实圈内并不乏凭实力获得广泛认可的二代,比如王骁啦、董子健啦、陶喆啦,对于许多人而言,他们名字的响亮程度,甚至超过了父母一辈。
上一代优秀并不是原罪,关键还是在于家庭教育的方式以及父母的人格成熟度。
董子健和母亲王京花
但与此同时,不得不说,大富之家中,复杂的家庭成分,优秀的父母和兄弟姐妹,天然会对身在其中的小朋友形成一种无形的压力,为了能在一众竞争者中脱颖而出以获得父母的独家青睐,为了能有朝一日独立行走江湖而不再顶着“某某儿子/女儿”的名号,他们必然得付出更多的努力。
现实中,在这艰巨的目标达成之前就疲惫不堪、自暴自弃者,大有人在。
慢啊,累啊,无望啊……
电影《老手》剧照
如此说来,没中基因彩票的小老百姓倒也有属于自己的幸运。举目四望,也许家族中没人能给自己撑腰搭台阶,但好在,稍微做出一点成绩,就可以傲立C位,就可以拥有多一点的话语权。那种总有动力、总在上升的快感,是二代们难以获得的。
所以总的来说,老天还是公平的。只是,有时候又忍不住想,让咱们受一受向佐们的苦,也未尝不可呢。